天天有鱼

喻,我所欲也,天天,亦我所欲也,二者可以得兼,天天有鱼者也。

驯养 07

南方的小镇其实看起来都差不太多,有条蜿蜿蜒蜒的小河,两旁是古旧的砖房,沉淀着岁月的痕迹。相比开发完全的旅游景点来说,这里少了些商业的喧嚣,居民们依然按照他们的生活方式生存着,只有偶尔几个玩耍的小孩会停下来打量他们。

“文州,”黄少天突然停住脚步,左右张望了一下,“你闻到了吗?”

喻文州在他前面两步停下,回身问:“什么?”

黄少天用力嗅了嗅,露出惊喜又困惑的表情说:“是桂花。”说完他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大步跑去。

他们已经走出了密密的小巷,喻文州能看见黄少天跑去的身影,就没有跟着跑起来,依然不缓不急地朝那个方向走去。他仔细地嗅了嗅,好像空气里真的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,隐藏在凉爽的秋风里。

他闻过夏末的桂花,蒸腾在夏天不肯走的热度里,馥郁而浓烈,像一坛酒般醉人。这里的桂花夹着一丝冰凉的水汽,隐隐绰绰地却像一杯清茶,值得一品再品。

等他看到那棵桂花树的时候,香气浓郁了许多,仿佛茶泡至成熟足以入喉。黄少天就站在树下,呆呆地看着将落未落的花瓣出神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秋风袭过,花瓣簌簌地落满黄少天的发梢肩头,他才回过神来,又缓了一会才清醒一般,回头去找喻文州。

喻文州也不说话,看着他站着满地桂花里,温温和和地对他笑。

“哎,差点忘记你了。”黄少天抖了抖身上的桂花,抓在手心里凑到鼻子前闻了闻,“好香。”

他又站在树下努力嗅了嗅,才过来拉喻文州,指着不远处的招牌说:“走累了吧,那边有间茶室,歇会吧。”

喻文州没拆穿他,乖巧地跟着走了。

 

茶室不大,木质结构,大开窗临着河,门则是对着那棵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桂花树。内部的装饰也简单得很,十几张普通木桌,配了几十把普通的藤椅。

黄少天找了张靠门口的桌子,一抬眼就能从窗户看见半棵桂花树。他要了壶新茶,又点了盐水花生,安安静静地坐下了,手上无意识地用杯盖拨着浮末,神思不知道飘去哪里。

喻文州是个尽职的陪游,让坐哪就坐哪,让喝什么就喝什么,没有一点意见,现在也一脸安定地喝茶。

“我小时候住的地方,种了很多很多桂花树。”黄少天突然开口把喻文州吓了一跳,抬头看过去发现他盯着那棵桂花树,眼神有些飘忽,不知道看到了什么。

“大概夏末的时候桂花就开始香了,开始还只有一点点,不怎么闻得出,后来就都开花了,会香得呛人,风一吹就能落一地。我奶奶就带着我去捡,能捡好大一筐,然后晒干了做桂花糖。每次都把罐子藏起来,煮了汤圆就给我放一勺。那个香味可以一直留到第二年。还可以做桂花年糕,我们家那边家家都会做。”

“后来我去北方读书,很少能闻到桂花了,也没有地方能吃到桂花汤圆和年糕。再后来……”他突然哽住了,好像从回忆里抽出身来终于看见喻文州一派淡然的脸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抱歉,想起以前的事有点没停住。好多年没闻到了,有些怀念。”

喻文州回了一个微笑,没有开口。

两个人就这么对坐着,桂花香隐隐约约地飘着,仿佛落进茶汤里,裹着温润的茶香滑进身体里。

 

天黑蒙蒙暗下来的时候两人随便找了间小馆子,老板娘热情得很,前前后后招待着,没什么特别花头的农家菜也让两人吃的心满意足。

吃过饭以后黄少天似乎终于从那种怀念伤感的情绪中抽离出来,两人也走得远了,再没闻到若有若无的桂花香。

两人饭后消食地沿着河慢慢走回小院。河边房子的屋檐下都挂着大红的灯笼,天黑后代替路灯亮起来,一条河照得充满生气。远处几家夜市排档人声喧闹却模模糊糊听不真切,近处是安静的人家,两个人没有说话,好像是露天的一场默剧。

路过一家还开着门的小卖部,黄少天提议带些啤酒回去。小卖部不大,被塞得满满当当。一台迷你的电视被固定在墙上,老板就坐在柜台后面仰着头看电视。

黄少天好奇地看了一眼,“哎哟。葫芦娃。”然后他也被吸引了,站着没动,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视。

喻文州拿了啤酒,想问还要什么其他的,回头看见两个人就这么仰着头看电视,索性他也一起看了起来。

没头没脑地看了两集葫芦娃,电视台插了广告,黄少天这才想起来的目的,看见喻文州站他旁边怀里抱了半扎啤酒,乐了。“不累啊。”

“累死了,能走了吗。”

“走了走了,老板多少钱。”他结了账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电视,发现还是广告,才撇着嘴把喻文州领走了。

回家要路过一座桥,刚好能把一条红黑交映的河看得清楚,他停下来拍了几张照片,又安静地欣赏了一会。

喻文州估摸着他一时半会走不了,从袋子里捞出一听啤酒,靠着石桥的护栏慢慢地喝起来。

“你会做吗?那个年糕。”

“什么?”黄少天被他一句话问蒙了。

“你说的那个桂花年糕,会做吗?”

黄少天想了想说:“应该吧,没做过。不过之前经常看我奶奶做,知道大概的步骤。”

“那我们回家了就做吧。”喻文州转过头对他笑着说。

一瞬间黄少天不知道该怎么回他,喻文州的眼睛里都是灯笼映着的光,光里沁着河的水汽,唇上沾着没擦干的啤酒,泛出的水色看得黄少天心慌。他的脸隐约在光里,又有一半隐在夜色里,朦胧而温柔。

黄少天的心脏被击中一样杂乱地跳动。

喻文州怎么这么好看。

他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,过了好一阵才低低回了一个字,“好。”

闻声喻文州笑容更甚,拍了拍黄少天的脑袋,把手中的啤酒喝光,空罐子捏在手里,站直了身说:“走吧。”

 

黄少天傻傻地跟着他回了小院,傻傻地被推去浴室洗澡,又迷迷糊糊地刷了牙,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。

一张床啊!

他心理建设还没做完喻文州就关了门,问:“我关灯了?”

“关吧。”黄少天觉得自己得去查查心脏是不是有问题了。

喻文州在他身边躺下的时候,黄少天身体绷得比皮筋还紧。

床是普通的木床,可能有些年头了,喻文州一睡下来吱呀吱呀响了一阵,等他调整好姿势盖好被子,声响才停下来。

“睡吧,晚安。”喻文州的声音离他太近了。他们几乎每天都会互道晚安,却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距离。

“晚安。”黄少天轻声说。

这个时间对黄少天的生物钟来说还有些早,他身体又绷得笔直不敢乱动,睁着眼睛看着黑夜里的天花板。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,大概能看清物体的轮廓,他一眼瞟见喻文州的脑袋,轮廓清晰而英俊,好像还能看见轻颤的睫毛。

哎哟妈呀。

黄少天赶忙闭了眼睛。

失去了视觉之后精神都集中到听觉上,能听见窗外的虫鸣,更能听见喻文州清浅平稳的呼吸。

呼。吸。呼。吸。

黄少天不自觉地想要去跟他的节奏,却又跟不上,中间调整节奏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憋死。

发什么疯!他在心里骂道。能不能好好睡觉了。

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黄少天努力地调整了一下呼吸,尽量忽略身边躺着的人,脑子里乱糟糟地塞着一些小说情节,像缠在一起的线团。

他极力去解开纠结在一起的线,终于抽出一根,然后慢慢理顺。

思维渐渐远去,他终于在喻文州的呼吸里,绷着身体睡着了。



桂花年糕真的🐒🐒吃!我真的只在我家那边吃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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